306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承载着陈天翔坚定的文化意识。本报记者 施培琦 摄
2010年的冬天,还是大三学生的复旦历史系学子陈天翔在自己所住的17号楼305寝室里开起了“寝室图书馆”,这个由他一人创办的“同人堂”作为复旦第一家寝室图书馆一时之间引来了众多媒体的探访和报道,如今过了一年半的时间,舆论热潮已渐渐褪去,但“同人堂”正如陈馆长所希望的那样,默默地吸引着源源不断的复旦爱书人前往借书、阅读、分享和探讨。
如今馆长已踏入毕业季,在陈天翔毕业后,“同人堂”的未来将如何?是后继有人还是就此关门歇业?而时隔一年半,本报记者带着这些好奇和疑问再度探馆复旦“同人堂”。发现,不仅是“同人堂”,就是馆长自身,也正站在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难以选择。
本报实习生 吴嘉川 记者 丁烨
306这间寝室 是他的“图书王国”
如今的同人堂已不再由当年散落在305室和周围几个寝室的藏书组成,陈天翔领记者去到了306房间,原来,趁着去年初许多媒体都在报道他开图书馆的事情,他就向学校申请了一间空宿舍作独立藏书室,“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同人堂完整了,17号楼306就是同人堂!”这间寝室还被复旦大学评为了标兵寝室,他开玩笑说道:“好像一个旅游景点了,安了新家大家也都来参观。”
打开同人堂的“大门”,一阵书香扑面而来,探头望去,地上的纸箱里、墙上、三张床的木板上都有序地排列着各种藏书,书架上还有不少摆设,许多都是他去古玩市场淘来的“稀罕货”。
寝室门没法完全推开,因为门背后多了两个书架。在这一年里,陈天翔添置了三个铁书架,“我在复旦边上一个关门的图书馆老板手里淘来的这几个书架,只要一百元左右一个,网上最便宜的也要三四百。”
而陈天翔现在每周都会去逛一次复旦周围的各个书店以及网络上的书店,每月在购书上的花费,多的时候有三四千,少的时候也有一两千,“开销还是比较大的,所以在买书架这类事儿上面要精打细算点。”
他感叹道:“自从306都让我放书和布置之后,这里的书香让我觉得有种踏实感。有它们陪着,我睡觉也舒坦。”他坦言自己如今不常回宿舍305去睡觉,经常通宵在306宿舍的躺椅上看书,一边做笔记一边看,一晃大半夜就过去了,累了在躺椅上眯一会儿,早晨再起来去上课。
在陈馆长的打理下,如今同人堂藏书大约是5400册,这一年半时间里,他也不断地完善电子书单,并且定期更新在公共邮箱里面,方便同学们参考借阅。
这几日由于临近毕业,陈天翔在网上发表了日志宣布要陆续召回正在外借的书册,并且还评选出了“年度十大优秀靠谱读者”,以及“同人堂三大热门书籍”,分别是《乡土中国》、《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和《一九八四》。
以书会友 他们爱这个文化地儿
“陈老师,我室友今晚要早些休息,晚上10点我能来你这儿通宵看书写文章吗?”
“行,我晚上8点上好课就在宿舍等你。”
不一会儿,一位同学进来说要和陈天翔预约今晚来看书的时间。
开馆以来,同人堂早已不仅仅只具有借阅功能,因为陈天翔自己常常在306通宵看书,所以同人堂也不时地吸引一些同学来这里自习。
“这里有书借,又可以通宵,有些同学在宿舍里通宵怕打扰室友,但是学校图书馆晚上10点就开始赶人,想通宵看书复习也没地方。”而自从17号楼楼下还开了一个24小时的便利店,这里就更吸引爱书的学生们前来通宵看书、复习以及写论文。
开馆一年半以来,学生们都自发地喊他陈老师、陈馆长、陈大师……“陈老师”说这里就是和学校图书馆不一样,是个文化地儿,同学们有时候只是来找他聊聊自己最近在看的书或者电影,而自己则会介绍一些相应的书给他们,“以书会友在我这儿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一些同学需要做一些课题或者写一些小论文作业,也会跑来他这里“取经”,“一般我都会给他们推荐一系列和他要写的选题有关的书,并且告诉他这些书的大概,有时候说着说着,甚至都帮他一起理清楚了论文的思路,他们爱这个文化地儿。”
“我是一个做理念的,不是真的要把这个图书馆‘一颗永流传’,我希望带动一个风气,一种共享阅读的风气,如果你真的做图书馆,肯定也做不过公家的那种,学校图书馆有很多都是电子的资料,电子化了,我这里的书除了一些非常奇趣类的书是图书馆不会进的,其他基本图书馆都会进,还都有副本,电子书下一下也非常的方便,但是我这儿就有一种共享阅读的感觉,大家到这里借书就可以聊天,好像读书分享会,带动共享阅读的风气,不像图书馆的那种借了书写好论文就还掉,很功利地读书,而在我这里就是一种真正的阅读。”说起同人堂,陈天翔的脸上洋溢着光彩。
同人堂和他 一起站在了选择的十字路口
如今已是5月,大四学生们多数已有了明确的目标,但陈天翔似乎还在“纠结”。此时,他和他的“同人堂”一起站在了选择的十字路口上。
当被记者问及毕业后的打算时,刚才还侃侃而谈的“陈老师”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起身开始慢悠悠整理桌面上的书本。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中的书说:“我还是不太习惯职场,要我每天打着领带做一些报表,我想我是做不到的,之前有过一些尝试,但是作为职业我想还是算了吧。”
比起在职场拘束着着西装处理文字和报表,陈天翔说自己更喜欢做一些与文化有关的工作,“可以是传媒,也可以是写一些文章给文化栏目,现在有一些杂志找我写文章,但是都是一些收藏类的,原创性的比较少。”对于毕业和职场,他觉得很遥远但又很近。
陈天翔明白许多人都关注自己和同人堂的命运,他告诉记者,自己目前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条是现在毕业,再找一份于文化有关的工作,而同人堂也将会就此歇业;另外一条路就是向学校提出延期一年毕业,复习一年去考本校的研究生,如果考上,那么同人堂还可以继续再延下去好几年。”
虽然他自己更倾向于考研究生,但家人并不很赞同他延毕,“我爷爷很爱读书,所以比较支持我,但是父亲是一个生意人,觉得延毕面子上挂不住,他也觉得读书没用,还不如找个工作或者干脆回去跟着他做生意。”虽然矛盾,但陈天翔还是有点想向学校申请延毕,只是他无奈地说:“最好还是父母同意吧。”
他告诉记者:“我对同人堂肯定很有感情,如果不得不离校那就只能over了,但是我觉得大家不能对我有太多的道德期许,我在成立宣言上面就说,我成立同人堂只是一个想要带动复旦读书风气的行为。”
因为在他看来,文化意识永远是最重要的,书的阅读样式和技术变化总要变化。就像纸质书淘汰和电子书兴起,陈天翔说以前一开始他也会觉得很痛心疾首,但是后来他也觉得这只是历史的一种发展过程,“我们现在读的书也是十八世纪晚期才有的,最早都是竹简、羊皮,那时候要改成纸质的时候,也会有许多人反对。”
陈天翔戏称说不定三四百年之后一个玩iPad的人也是文化贵族,“也许大家以后都会惊奇那个看iPad上面电子书的人,哇,他居然在看书,我们现在都在‘注射’书。”
“如果没有一种文化意识,也许以后三四百年之后我们只能在博物馆里面看到一个工作人员专门在那里拿这本书看,然后讲解员介绍说,这个就是三四百年前人们的一个行为,现在已经成了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了,叫做阅读。哈哈,那就悲哀了。”陈天翔半开玩笑地说。
如果离开学校 会打包全部书带着走
虽然抉择很难,但陈天翔说同人堂还是会跟着自己的人生计划走,“如果我离开学校,我应该会把书全部拿回带走。”
触摸冰冷的书架并不是他所希望的阅读形式,“爱书人对书也有感情,如果捐给学校的组织,我知道他们肯定会派同学在这里打理,但是那只是制度上的一种工作,而不会像我这样每天给大家送书找书,或者给大家一个很私人的空间交流。同人堂如果传承给了学校或者某个社团打理,我想一定就是一个学校的小图书馆了,同学们还怎么在这里评书、论书、通宵,也没有人给他们推荐这一系列的书。”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说,“学校图书馆也未必在意我这些书册,我这儿就只有5000多册书,而学校图书馆一年有四十万册多呢,我这点算什么,所以我也不会去说捐给学校。
其实也有些同学说毕业了去陈天翔这里来淘书,在这点上,温和的他显得很坚决,“我告诉他们说不卖。如果你一定要买,那我也卖,但是我有条件,就是整体出售。”
他拿前几日泰坦尼克号的100周年珍宝拍卖会举例,“当时现场开出的条件就是整体出售,总不能让这些东西分流嘛,而且我记得那个时候季羡林老先生去世之后北京的宿舍被盗,里面很多珍贵的藏书流散了,市面上发现了流散到很多地方,季老花了一辈子集到了一起,结果最后散落各方,这就没有意义了。我爱书,自然也不会让它们分开。”
说到书的出售整体价格,他却支支吾吾不肯告诉记者,原来他说:“我怕媒体宣传之后,万一会有老板看我没有出路,然后出于一种同情投下许多钱,然后把这书往仓库一堆,那我的书就完蛋了,就穷途末路了。”
陈氏语录
说给未来的自己
“有些东西会改变,但是如果理想不改变的话,就不会忘记这些阅读和文化意识,不一定要形成一个书店、图书馆,图书漂流、豆瓣读书小站,大家都可以在线一起阅读,开图书馆只是一个形式,就好像纸质书和电子书之争一样的,只是一种形式问题。只要有阅读的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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