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出e线图情专访《吴建中:我们迎来一个新时代》
人物介绍:吴建中,上海图书馆馆长,上海科技情报研究所所长。1978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外语系,1982年获该校文学硕士学位。1992年获英国威尔士大学哲学博士学位。2002年1月起任上海图书馆馆长、上海科技情报研究所所长。中国图书馆学会副理事长、上海市图书馆行业协会会长,全国社科基金评审委员,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上海市政协常委。曾任国际图联管委会委员(2001-2005)、上海世博会主题演绎顾问。出版有《21世纪图书馆新论》、《国际图书馆建筑大观》、《世博会主题演绎》、《和谐的进步》、《转型与超越:无所不在的图书馆》、《人的城市:世博会与城市发展》、《图书馆的价值:吴建中学术演讲录》等著作20余本,论文300余篇。
以下文字节选自e线图情专访《吴建中:我们迎来一个新时代》:
刘锦山:吴馆长,您好。距离我们上次采访您的时间2011年11月10日已经有三年多了。我记得那次采访您谈的主题是“建设第三空间,强化社会参与”,着重向读者朋友介绍了您领导下的上海图书馆着力发挥图书馆作为场所的文化功能,努力为读者建设第三空间,积极进行社会参与的发展理念和所取得的成绩,采访稿发布之后深受读者好评和业内重视。2012年11月22日,您在东莞召开的中国图书馆年会上做了《新常态新指标新方向》的主旨报告,正式在国内图书馆界提出了“新常态”这一概念,专门用来指称高速增长之后的长期缓慢增长或者零增长这一发展状态,引起图书馆界的强烈关注。十几年前,您发表文章——《中国图书馆发展中的十个热点问题》,对图书馆的未来发展趋势做了深刻剖析,时至今日,读来仍然让人受益匪浅。
通过上述简单的几个例子,我觉得您特别善于从繁杂的表象中先人一步地捕捉到事物的发展趋势和规律,以此来指导实践工作。请您结合“新常态”这一概念的引入、提出过程,谈谈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吴建中:我很荣幸再次接受刘总和e线图情的采访。十几年来,我一直很关注国内图书馆事业的发展,也作了一些理论上的思考和实践上的探索。对您的赞誉,我深感惭愧,因为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一些工作。顺着您的问题,我谈点感想,也正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以前在国外读过书,所以常常喜欢把国内的情况与国外做比较。我觉得这种比较很有意义和价值,因为国内国外发展阶段不一样,欧美比我们先行一步,所以国内外在专业发展上有较大的落差,经常了解和研究一些发达国家新的发展动态,有助于通过比较和反思,让国际经验为我所用。我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每天会打开一些国际上的网站或者浏览其他媒体信息来了解、学习和研究国外相关领域的最新发展状况。由于在国际图联工作过,所以经常会浏览国际图联的网站,看看国际图联发表了哪些战略规划,国际图联各专业委员会有哪些长远计划和具体项目,这些信息对了解和把握整个图情事业发展的趋势很有帮助。
“新常态”提醒我们要反思。过去图书馆的发展主要体现在量的发展上,特别是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高潮时期,人们往往觉得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办成,所以把大量的资金用于硬件建设和项目建设,而忽略了软件方面的发展。“新常态”是几年前美国人提出来的一个新名词,意思是高增长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必须适应中低增长的环境了。从文化角度来讲,“新常态”意味着我们迎来了一个新时代,这是一个无法预知的时代,一切都可能发生,一切都可能改变,我们要换一种思路发展,换一种方式生存了。虽然2012年国内经济高增长态势总体上还没有改变,人们依然沉浸在大发展、大繁荣的氛围中,觉得有钱就可以建图书馆、建数据库,上大项目,没有意识到“新常态”会到来。当时我认为,我国经济在不久会进入中低增长时期,“新常态”对社会方方面面一定会产生影响。2013年2月7日,我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西方新常态下应有的心态”。记得在东莞年会上我说了一句后来新闻媒体也常常说的话,“要有过紧日子的准备”,提醒大家一旦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后,会对图书馆、情报机构投入方式和发展方式产生影响。现在我们已经可以感觉到这一变化及其影响了。从2014年起各图书馆的预算基本都是零基预算,就是不增长,不像以前一定是百分之多少的增长比例了。过去的发展主要靠大投入,基建的大投入,项目的大投入,现在突然刹车,逼着我们要改变发展方式了。无论什么职业,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进行反思,反思是一个好习惯。当时提“新常态”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过去三十多年,是改革热情充分释放的三十多年,这个阶段图书馆事业、情报事业与整个经济发展一样处于蓬勃增长时期,追求的是量的增长,而现在已经到了追求转型发展、即质的发展的时候了。
您刚才讲到第三空间的问题。过去我们觉得图书馆之重要,在于图书馆作为场所的价值。信息化、网络化以后,觉得场所不那么重要了,虚拟图书馆更重要,所以拼命去追求虚拟图书馆。上个世纪90年代前后,旧金山发生了两次大地震,当时加州大学正要开设蒙特利湾分校,有人认为实体图书馆已经到头了,就在该分校建设了一个没有藏书的虚拟图书馆。后来发现不行,因为图书馆还要有场所的功能,所以2008年一个万米规模的蒙特利湾分校图书馆建成开放。如此反复,是否说明实体图书馆重要、而虚拟图书馆不重要了呢?不是。这几年图书馆界经过“空间再造”探索和实践,逐渐悟出了一个道理:图书馆不只是纯粹的物理空间,也不只是纯粹的虚拟空间,而是一个互联网环境下实体与虚拟高度融合的新空间。
图书馆如何把第三空间的功能发挥得更好?最近我在自己的博客上提到了“流空间”。“流空间”理念在建筑界和规划界比较流行。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第三空间呢?我们需要的是实体和虚拟融合的复合型空间。从图书馆角度来看,阅览室从过去的封闭型,到半开架型,再到后来的全开架,一直在追求最大限度的开放,有人甚至提出书库也要做到全开放,从实体形态的角度来看这种开放程度已经达到天花板了。前一段时期流行数字图书馆,我们就大力发展数字图书馆,但实际上数字图书馆与实体图书馆是并行发展的两个东西,相互之间缺乏有机的联系,两张皮现象十分严重。虽然文化共享、电子阅览室以及数字图书馆等工程都取得了很明显的成果,但与实体图书馆没有很好融合起来。今天我们不是需要其中哪一个,而是要思考如何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我觉得共享空间(commons)是虚拟和实体融合的一种尝试,值得探索和实践。以前图书馆是按照纸质书的流线来设置部门的,也就是说是从载体而不是从功能的角度来设置一个个部门的,比如采编部、阅览部、书库等,采编部只负责纸质书的编目,数字资源的编目往往由另外一个部门负责。而按功能来设置的话,各种类型资源的编目都应该整合在采编部,采编部不是纸质资源的采编部,而是所有资源的采编部。当然,采编工作不是都由采编部的人来做。从知识流的角度来思考,是否收集、编目、阅览、参考以及保存都可能发生在同一个主题空间里呢?比如法律主题空间要收集法律的文献、并对法律文献进行主题标引,对法律问题进行咨询,与法律工作者进行沟通,这些都可能在一个空间里完成,过去需要几个部门承担的工作现在由一个人或几个人来承担了,不同的要素流都整合在一个空间里了,“流空间”其实就是这样的概念。传统的文献流是线性的,而知识流是非线性的。我们高兴地看到,在空间形态上已经出现从以纸质文献为主体的阅览室向以满足学习和研究需要为主体的学习空间、信息空间、知识空间转型的趋势。上海图书馆和国内不少图书馆都在这方面进行大胆探索,取得了可喜的成果。空间再造对图书馆来讲是一场革命,就是要对原来的信息组织、管理、服务方式和流程进行反思和再造,这是图书馆界面临的非常重要的问题,不是某一个阅览室、某一个部门的转型,而是整体的转型。现在不少新馆硬件条件很不错,但总体上转型和创新还体现得不够,有的甚至只是传统图书馆的延伸,整体功能、部门建制都没有很大改变,也就是说,只不过是原来图书馆的放大。现在是我们重新思考如何适应网络环境下读者的多元需求、实现空间再造的时候了。
来源:e线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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